Monday, March 18, 2019

失落的 Penfold 郵筒


Arrowtown的 Penfold 郵筒

旅紐西蘭, 觀光游覽景點都集中在山川湖泊,但是郵筒也引起伍大團長的注意。

這個豎立在 Arrowtown 郵政局前帶有古典形象的郵筒,款名以它的模式設計師 J.W. Penfold 命名為 Penfold 郵筒

今天資訊科技的快速發展,信件數量是逐年減少,紐西蘭郵局也正在考慮一系列節省成本的措施: 如建議取消星期六派信,隔一天才派一次信,或是提高郵資。

不管情況如何變化, Penfold 這一類型郵筒已經成爲紐西蘭政府與郵局列為二級保護的文物, 將會繼續保存下去。 對國家旅游局,有好的宣傳,也可增加多個旅游景點。

Arrowtown 的這一個,是紐西蘭目前僅存的25個 Penfold  郵筒的其中之一。

被賦予這麽高的價值和重要性的原因是在於它的形狀,皇室徽號和製造年份。

在形狀方面:六角形的鑄鐵筒帽頂部,鑄着精美的茛苕葉 ( Acanthus buds ) 圖案,筒帽邊沿裝飾著六排小圓球,外表造型確實有古典形象的美觀。

但是六角形的内部結構不完善,呈現不規格的空間,投入的信件常被卡住。 不比信件投進圓筒,掉落比較流暢,故接下來由1879年開始的生產,郵局就棄用六角而恢復圓柱型的郵筒。

巧事在於紐西蘭國内的 Penfold 郵筒,是英國皇家郵政唯一鑄有前後兩朝徽號集于同一個筒身。
既在投信口上方鑄有維多利亞的雄獅和獨角馬徽章,和後代愛德華七世的“ER“字母鑄於筒門

除了略知各朝徽號字型特性者,可推斷一二;如愛德華七世的“ER是用卷尾紋飾的草書,愛德華八世的“ER款式為簡草粗筆字母,伊利莎二世使用正楷“ER字樣; 旁人單看這個投信口下面兩個英文“ER” 字母 實難識別是哪一位君主朝代。

采納自英國原版,紐西蘭的 Penfold  郵筒, 包括  Arrowtown 的這一座是在1879年之前由基督城  ( Christchurch )  P&D Duncan Ltd 鑄造,愛德華七世 ( ER VII / 1901-1910 )還未在這段期間登位。

再依據維多利亞的神話野獸徽章分析,表明了它是在維多利亞時代鑄造 這批存貨一直延用到愛德華七世時代,所以筒門的皇室字母徽號鑄上“ER”疏漏七世的羅馬數字“ VII” 可説是因意差錯的過失。

這個由老同學組成的紐西蘭旅游團, 從北部到南部,除了看山看水,不知還有誰到這個失落的郵筒  
Arrowtown Penfold 郵筒


愛德華七世皇室字母徽號 
火車頭街( China Street Ghaut, Penang)關稅局大廈前

君主徽號 Royal Ciphers
徽號R字母說明:R代表Rex如果當前君主是男性Regina如果君主是女性

Thursday, March 7, 2019

檳城華人穆斯林第一間清真寺


清真寺後的白色建築物是大華戲院

先來講講這間清真寺的位置和河流地理形勢。
今天成爲交通要道的檳榔律(Penang Road)及車水路(Burma Road),在喬治市最初開闢的時期,是一片沼澤地。
從紅燈角河口(Sungai Prangin)隨着潮流進出的混合水,(海水包括居家排出的溝水),沿着港仔墘路(Prangin Road)越過檳榔律,途經車水路口的樂台居(1) 折右流過坐落於車水路/邱善佑路(Jalan Khoo Sian Ewe)轉角處的Titi Papan清真寺。再左轉經過路角的大華戲院的丕焌路(Jalan Phee Choon),才轉向調和路(Transfer Road)的地下河(見附圖 1)。 今天大部分Prangin河皆被蓋平,作爲一般馬路使用。
( 
靠河岸建的這座清真寺, 由於周圍地區是沼澤地,故以一塊木板做行人天橋,供人們前往清真寺, 就此得個馬來名叫 Masjid Jamek Titi Papan】 。【Jamek】在阿拉伯文的意思是穆斯林聚集以進行膜拜的地點,也稱爲【周五囘教堂】。
Masjid Cina Titi Papan 與隔着邱善佑路的樂台居

Titi Papan清真寺經過數次的翻新後,在2014年8月16日,由檳州政府,馬來西亞華人穆斯林協會檳城分會,與幾個伊斯蘭團體聯合為它舉行新面貌開幕典禮; 標示着華人穆斯林在檳城有了第一間清真寺。
根據檳島清真寺歷史的記載,這座清真寺初建於1860年, 在殖民地政府土地局注冊,坐落在 Lot. 114 (地段)Town Subdivision XV, 地契(Grant / 俗稱“牙蘭”) No. 2633 of 1841 (1841年5月1日) 的這塊占地5,375 平方英尺; 在使用十幾年之後,經營珠寶鑽石的Haji Mohamed Gumbong 和Saiboo Merican 爲了加强它的結構,加入成爲它的主要捐贈者。
喬治市世界遺產機構(George Town World Heritage Incorporated)在寺旁豎立的簡介牌,記述它最初建是木材結構建築;1893年才重建為一座磗砌建築。
1893年10月6日,Haji Mohamed Gumbong 宣佈自己為Titi Papan 清真寺的受托人(Trustee) 同年11月,他將清真寺委托給穆斯林社區使用。他委任Zachariah Besar 和Mohamed Hashim bin Fakib 為新委托人。
1901年Zachariah去世, Haji Mohamed Gumbong任命 Haji Pachee bin Shaik Ebrahim, Mohamad bin Mohamad Taib 和 Abbas bin Haji Mohamad 為新聯合委托人(Trustee)
不過Haji Mohamed Gumbong和Saiboo Merican兩人在1904年就對Titi Papan清真寺的管理權發生了爭執。Haji Mohamed Gumbong 堅持認爲, 作爲清真寺的創始人, 他應該有充分的管理權力。但Saiboo Merican 聲稱擁有同樣的權力, 因爲他也是捐贈者之一, 也爲Titi Papan清真寺的建設做出重大的貢獻。
經歷了幾十餘年的風風雨雨,Titi Papan清真寺時有處於閉寺狀態。
1986年,Yusof Latiff 被任命為該寺的主席,他計劃展開各種宗教活動。使清真寺更加活躍, 包括能獲得星期五祈禱的官方許可。 然而, 該申請被拒絕, 理由是在星期五祈禱的地區已經有太多的清真寺。
1991年, Titi Papan清真寺委員會任命Ali bin Kassim 為新任主席,Ali再次提出要求進行星期五祈禱的正式請求。 1991年8月,該申請終於獲得批准。 2001年, 申請擴大主祈禱大廳以容納更多人,特別是在星期五的祈禱中。該申請於同年10月也獲得了批准。 該寺關閉一年半以便進行翻新工程, 裝修費用由地區辦事處承擔。
2014年8月16日,州政府將Masjid Jamek Titi Papan 定位為檳城華人穆斯林的第一間清真寺, Masjid Cina Titi Papan。


參閲:光明日報2014.08.13
華裔穆斯林清真寺-檳城首間周六開幕  http://www.guangming.com.my/node/231040



樂台居 Loke Thye Kee Restuarant

大華戲院 Majestic Theatre

Wednesday, March 6, 2019

汪開競老師 - (1910 - 1960) 五十年來梹城社會側寫 - (2)


【彼南】時代的折磨

彼南時代的梹城,就好像中古時期歐洲在日耳曼人的統治下一樣。 這是一種歷史倒退, 文化的挫折。 我們絕不能爲説了【戰爭】, 所以我們應該忍受這場折磨。 戰爭并非專門作爲摧毀文化之用, 但對於武士道的日本軍人, 卻是例外。 日本軍人在【彼南】所進行的工作, 是徹底破壞【梹城】所有的一切, 包括文化,教育,法紀,經濟制度以及人民的生活方式。 在此,梹城市民學得了一條原理: 任何社會的健全組織,可以在一舉手間完全崩潰。 我們於時過境遷之後才來責備某人之過, 例如有一些人便對英國表示不滿, 似乎是多餘的。 日本人的南進  以及英國人的撤退, 在明眼人看來并不不奇 我們根據英國軍人的戰後錄所載, 英國曾因虛張聲勢而拖延了日本南進的日期, 否則梹城人們的痛苦可能更甚。 這倒是老實話。 但即使這樣, 三年八個月的一筆血債, 應該怎樣算法,也很值得令人考慮的。

雖然如此,梹城人士也不是毫無所獲。日本軍人的血腥統治,使我們怵然於武士道政治的可怕。不僅由戰爭初起幾天幾場瘋狂的轟炸而死了成千成萬人, 還在其後數次大肅清中, 帶走不知其數的良民。 這事實讓梹城人民了解是與非,善與惡的分別。 因爲以前他們似乎是不大重視這種事的, 他們也不以爲有認識的必要。 其次,從一個被破壞了的社會殘體, 正在逐漸孕育着新社會的生長;這個新社會是必然會到來的, 正如人們所説; 不經破壞,沒有建設。 日本軍人將梹城一切舊的力量都摧毀了, 他們自身沒有建設的方案, 但卻助長了後來新興的一群。 倘若拿歷史上所曾發生過的事實來作個比較, 那麽【彼南】時代的統治, 恰正代表了文藝復興以前的一切黑暗勢力,而大戰後亞洲各地蓬勃的民族運動, 就是文藝復興時代的收穫了。

這真是一個新與舊,黑暗與光明的重要轉捩點。日本的戰神雖破壞了梹城的社會秩序, 也帶給它千瘡百孔的各種病態 - - 其中最厲害的就是賭博; 在後期的日治時代,【彼南】人民可説都是在一種神經麻木的狀態下苟延殘喘, 他們利用賭來刺激神經, 安慰寂寞的心靈, 而日本統治階層卻准許公開賭博,等於直接鼓勵人民聚賭 - - 然而梹城的劫後餘生者卻能忍受這些折磨。他們餓得發昏, 臉無血色,張大眼睛期待着東洋戰神的崩倒,而以無比的興奮來歡迎盟軍的光臨。 梹城經過歷史上最黑暗的三年八個月, 然後與馬來亞其他地方一樣,再以復興的姿態出現於世界舞台上。

在急劇動蕩潮流中奮鬥  

從一九四五年到現在, 梹城社會不論從任何角度看,都在一種急劇,動蕩的潮流中奮鬥。第二次世界大戰帶給它的影響真是太大了, 除了河山依舊,風光如昨之外,新的建築物如雨後春筍地矗立起來。 馬來亞的復員力量的確驚人,樹膠和錫帶給它無上的幸福,而梹城也分享到這一份幸福。 - - 不過, 這份幸福的賜予,卻是靠了韓戰的爆發而來的。在韓戰之前有一個時期,梹城商場差不多已陷入不景氣的狀態中了, 許多商店正等待着倒閉, 想不到憑空爲了韓戰的爆發, 使馬來亞的膠錫價格,如直綫一樣地猛漲上去,商場頓時繁榮起來,等待倒閉的商店驟然生意大盛; 因爲梹城人民受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教訓,都變成了驚弓之鳥,只要有一點積蓄,都拿出來搶購物品; 於是梹城整個社會熱鬧了,剛剛經過幾年喘息的人們又開始以驚疑的眼光悵望着世界,難道戰神又光臨人間了嗎? - - 結果, 這驚疑証明是多餘的,但殘破的經濟局面卻得到了解救。 韓戰造成了梹城許多暴發戶,也造成了梹城的繁榮。 這繁榮的深度,可以從各方面觀察出來。比方説,電影戯院的增加,學校的增加,汽車的增加,這些都與上述繁榮有密切關係。 另一方面,被東洋戰神破壞的建築物也紛紛重新在原址建築起來,而且造得比以前更好更壯觀。人口的增加率更驚人,不知是否受了原子彈的影響。 或是因為鄉村區人口大量移進城市的結果, 梹城人口在戰後十年達到空前的飽和狀態。有一個時期,學生竟至沒有學校可進,雖然各種學校,包括華巫英印,都在拼命擴充或在增建教室中。

若說上述種種現象是在表示梹城社會的進步,那當然很有理由的。 - - 然而,梹城的隱憂也在這兒。 因爲這些進步都是畸形的, 它并不是一種正常的發展。 經濟過度的膨脹,這足表示世紀末的人們正再如何瘋狂地進行吸血鬼的勾當, 而一種毫無文化基礎的生活水準, 徒然帶來了人們縱慾的災禍。 在亞洲各地民族運動的澎湃聲中,  而我們這一地方的人卻表現得如此暮氣沉沉,真是可怪的現象。 我們也只好說:戰爭使他們太痛苦了,目前只好供此消愁。如此自我安慰,當然不是一個根本辦法。

此外,更因一九四八年緊急法令的頒佈,而加深了這一矛盾。緊急法令雖是政府不得已而爲之,但它加之於當地人民精神上的負擔亦屬不必諱言。在法令初施行期内,社會表面頗受到了震動; 因爲戰後政府各種民主的措施, 曾贏得許多人民的喝 而現在卻似乎已在逐漸走向它的舊路綫去。 人民暫時的不滿,因恐怖分子加緊殺害無辜良民而轉移了他們的情緒。 在最黑暗的時期中,梹城差不多平均每一個月必有一件暗殺案,被殺的對象有的是醫生 - - 如王宗鏡醫生 - - 有的是教育界領袖 - - 陳充恩先生 - - 。 這真是一個黑白不分, 是非不明,極度混亂的時期。但當地政府總算拿出極大勇氣來克服了這個困難; 自一九五二年六月以後,梹城治安漸漸步上正軌, 暗殺案幾乎減至零度; 恐怖分子再强大壓力下退入山林; 社會次序恢復了, 它雖然仍被稱爲黑區 - - 這名稱一直到最近才宣佈取消 - - 戶口登記制度也照舊施行, 可是明顯地梹城已在緩慢地恢復它的元氣,和挽回它的榮譽。

不過,從遠處看,梹城的内部矛盾仍無法調和。人民生活形成一種尖銳的對立,因爲并不是人人都能夠享受到樹膠和錫米漲價的恩惠。 窮人照樣在飢餓綫上掙扎, 許多人仍舊不能解他們的衣食住行。而最可怕的,乃是陪隨着緊急法令的逐漸鬆弛, 一種新的潛勢力正在威脅着才獲喘息的梹城社會。少年罪犯大量增加了,青年人在失業失學失望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將大好時光消耗於種種無聊的活動上。 於是私會黨徒增加了,并且逐漸滲透進學校去,使神聖的教育機構變成了罪惡淵藪。情勢的嚴重,可以朝野一致的呼籲和警告中窺見之。

然而,要將這些罪惡完全歸咎於那些無知的青年身上,也是不公道的。據我們所知,梹城黑社會勢力,早在百餘年前已樹立其基礎。那個時期,由於政府取公娼,公賣鴉片,公開賭博等措施 - - , 目的是增加稅收 - - ,已無形中鼓勵了黑社會的組織。 因爲所謂黑社會私會黨也者, 與公娼鴉片公賣,開賭場等是分不開關係的。其時私會黨之多,械鬥風氣之盛,  在在均使人怵目。 在巴素博士所著馬來亞華僑史中,曾記述於一八六七年間,梹城三合(義興)與督公(大伯公)等私會黨,曾展開一場爲時十日的大械鬥。由於這場暴動,隨即引起數種後果: (一) 政府通過一八六七年的治安法令, 作爲臨時的措施。 (二) 設立一個委員會,包括檢察官及其他三位。這個委員會建議, 必須採取取締私會黨的措施,而於一八六九年在立法會議中通過,那就是【社團登記】及【禁止非法集會】的兩項法令。

由上看來,足見取締私會黨,前政府也感倒是一個十分頭痛的問題, 并且因此而牽累到其他正當社團的發展。 我們覺得,梹城的社團,是構成梹城社會的骨幹,不論它們是保守的或進步的,極大部分都是安分守己的組織;尤其是戰後, 許多社團都能夠適應潮流,以嶄新的姿態出現,工會更是戰後的特別產物。 梹城社會假如沒有了這些社團,我們不曉得將變成一個什麽樣子。但舊時代的陰影, 仍不敢說沒有完全潛跡。它們很可能等着機會滲透進各階層,所以當世界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梹城各社團紛紛復辦時, 私會黨利用各種方式,公開或地下,而進行他們的活動,那也不足爲奇。 不過他們的活動竟至影響到少年子弟, 甚至滲透進學校, 那就和昔日僅限於成年人的私會黨活動大不相同了。(註)

踏上歷史的里程碑

一九五七年八月卅一日馬來亞宣佈獨立,對於梹城來説, 這是一個歷史上的里程碑,  固不問其後果如何。梹城以前是和星加坡, 馬六甲兩地合起來稱爲海峽殖民地,現在卻和星加坡分了家, 成爲馬來亞聯合邦的一州了。 馬迪加給與梹城的意義,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一種看不見的内部改變,正隨着外表的蛻變而加深其程度。再此以前, 英國統治者曾利用市政廳百週年紀念而舉行了一次盛大慶典; 但那次慶典証明是多餘的, 也幾乎引起了梹城社會有史以來的大災禍。由於這一次意外,梹城在其後一年【馬迪加】獨立紀念似乎稍形減色。 但千萬人民歡迎獨立的熱誠卻不因此而減低。  儘管這裏聚居着不同民族的人民, 他們都認爲從殖民地進步到自主獨立,這是百年來所夢想不到的事, 雖然我們也承認;許多舊政權時代所未能解決的問題,到現在依然成爲懸案。

有人這樣問: 【馬迪加】帶給梹城社會的究竟有什麽東西呢? 這問題並不容易回答。 因爲馬來亞獲得獨立,使用和平手段爭取的, 并不曾經過什麽激烈的變動, 所以梹城人民自夢中一覺醒來,發覺英國旗被扯下,升上了聯合邦的新月旗; 無綫電台的【天佑我王】也不再聼見了,代之以NEGARAKU, 這些都是初期呈現在我們眼前的景象。但梹城内在的變化,卻無法以言詞估計。第一,以前分裂的各民族人士,現在都在統一的馬來亞化口號下團結起來。 報紙上開始以【我國】稱馬來亞, 這是前所未有的。 第二,獨立,民主的口號,而今公然在報紙上出現; 假使數十年前報上登出這些口號,那麽報館主筆與編輯一定會遭殃。 第三,梹城與及全馬人士,都以馬來亞國民自居,也以馬來亞國民自豪,他們不再被視爲海外孤兒,在精神與心理上這不啻是一服興奮劑。 至以獨立後的梹城, 由於議員必須由人民自己選出, 因此每逢選舉期間,其熱鬧情形,更是五十年前所未嘗見者。

凡此種種,都足以證明梹城社會在獨立後的確已有若干進步。梹城在文化方面,素來居聯合邦各地之首;獨立以來,教育事業發展迅速,每年入學新生接近萬名; 中學之多,執獨立後馬來亞的牛耳,女子教育的發達,亦非其他城鎮可及。社會治安,不因政權轉移而稍呈動搖。 - - 可幸這裏並未曾發生過綁票案, 雖然車禍,搶劫,還時常聽到。- - 它向世人表示:雖然由亞洲人自己管理, 梹城一樣能像昔日般進行得很好,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然而反過來説,我們亦不容諱言,梹城社會仍有許多漏洞需要我們填補。 舊社會的齷齪,諸如五十年前的公開賭博,公娼,鴉片販賣, 固已逐漸洗滌乾净,然而新的污點 - -  每況愈下的社會風氣,黃色文化的殘痕,少年犯罪的增加, 正取舊時代的渣滓而代之。 我們的民生仍舊是一個待決的問題。 許多人因失業而彷徨不安。 更使人憂慮的是在過去數年間, 梹城社會的勞資關係并不很好, 其間且爆發過幾次的罷工。我們不鼓勵無目的的罷工, 但工人福利若得不到合法的照顧,其後果誠難設想。- - 因爲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的人民不僅在政治上獲得警覺,即在生活上也比以前敏感得多。這將決定梹城社會的前進,也是馬來亞獨立以後的必然趨勢。

五十年浪濤起伏心頭

回歸五十年來梹城社會的演變,我們的確應該承認【新陳代謝】這句話所含的真理。富有哲學思想的人們當站在梹城海岸邊時, 他們目送着那一起一伏的浪濤,而回味着在五十年前這浪濤也曾經一樣的起伏着, 但在此期内, 許多有名無名的人物都離開了世界, 而梹城外表和内在的變動更使我們不勝今昔之惑。梹城也有過黑暗時期,可幸這時期并不太久, 它的新生是今日梹城進步的一種決定力量。然而在同時,我們仍得警惕着的的陰暗的一面。

在民族立場上說,華人對梹城社會更有着休戚之惑。華人雖多自中國移來, 但世殊事異, 並不妨礙獨立後效忠馬來亞的決心。梹城華人正像其他地方的華人一樣, 他們將盡忠於他們新興的國家,可是一方面他們對於維護社會傳統,生活方式與及文化事業的努力, 也決不鬆弛。

但從另一個角度看,梹城又是一個最能吸收西洋文化 -- 即使是一點皮毛 - - 的所在。 除了體育活動空前蓬勃外, 其中最明顯的一點表現在女子身上。梹城的女子素以富有保守思想出名,所以很多人認爲梹城是一個男女社交最不公開的地方。但現在,可能是從西洋吸收了一點新知識,女子似乎覺悟了,她們有時竟比男人跑的更快 -- 即使不是人人如此。 - - 這一劇變,我們不知是進步呢,還是一種變態? 因爲從本質觀察, 她們進步的基礎仍舊不很健全,恐怕正同當地青年穿起亞飛裝一般,徒然成爲真正健康社會的一個絆脚石罷了。

老一輩的人常常感慨地說,梹城變了 !他們覺得五十年前的梹城, 真是一個名副其實的世外桃源。那個時候,固然沒有像現在許多的汽車,許多的物質享受,但生活安定,物價低廉 - - 尤其是後者,常成爲老一輩津津樂道的話柄。那時候一個教師的薪金每月僅幾十塊錢, 可是有人卻認爲當時的幾十塊錢還比現在的幾百塊錢好用 - - 何況事實上還並不是人人都可以賺幾百塊錢一月 - - 。 五十年前我們很少聼過失業罷工等名詞,我們也不必擔心女子獨自在靜僻的路上散步會發生意外。而我們更看不到馬路上少年亞飛橫行的景象。 與此相反的,新一輩的人則對現在日益進步的物質文明感到驚異, 他們嘖嘖羡慕現代文明給予人類各種享受的便利,他們覺得舊的一切都是不好的, 凡是過去的事物,從物質到精神 - - 包括對於社會和個人價值的認識 - - 他們採取了徹底反抗的態度。他們并不考慮明天, 從外國販來的人生哲學 -- 例如電影戯 - - 教導了他們只知縱慾, 想從縱慾中領會生活的真諦。

這兩種截然相反的論調正可代表了目前梹城社會的矛盾思想。 我們單從外貌看,是很難探尋出真正的癥結所在。 無論如何,梹城能夠擺脫了殖民地的枷鎖而進步到獨立自主,這總是一種可喜的現象。至於如何調和它的内部的矛盾,那需要人類的大智大慧才行。我們要記得: 除了使我們的外觀更加美麗,更加漂亮,更加能吸引外地遊客外, 我們還有許多問題,是必須與馬來亞的問題聯在一起來解決的。 梹城社會的命運,固然操於梹城人民的手上,但需要遠大的眼光,睿智的頭腦,以及坦白的胸襟,這三者都是解決明日梹城的先決條件。希望再隔半世紀後,我們能期待一個更進步,更光明,更富有文化氣息和更富有人情味的梹城社會的出現!

一九六零年,七,十五。

註:據梹城警方宣佈:目前在梹城進行地下活動的私會黨多至十六個。

Tuesday, March 5, 2019

汪開競老師 - (1910 - 1960) 五十年來梹城社會側寫 - (1)



前言:

老同學退休後, 到剛開放的中國任教。去年,七十嵗時才全面辭去所有職位,囘來馬來亞,真正享受退休生活。  他漫步在梹城街道小巷中,突然看到一個門匾以中文寫着【清真寺】的回教堂,深有感觸地說:“梹城真是變了樣,台山衛生所變成旅店,麗澤社變成養老院,客屬公會變成學院。”

其實,梹城在不同的時代,條件下一直在轉變中。讀依已故汪開競老師)的【彼南劫灰錄】(1),讓我們領略到,於一九四一年十二月至一九四五年九月,梹城淪陷後,梹島變了樣。 人民在日本皇軍管治下的三年八個月,過着現在不一樣的生活。

關於老梹城的歷史, 一九六零年,汪老師以陶然筆名,為光華日報創刊五十週年出版之 金禧紀念增刊 ,撰寫一篇具有研究與參考價值的【 一九一零年至一九六零年 - 這個半世紀 】梹城人的思潮和社會的轉變文獻。

爲了保存這份史料,我抄寫全篇文章儲存在電腦硬碟裏,在此分兩段貼出來與大家共享。 不過,若有到版權利益損害通知,我當即刪除。        



期待着更進步更光明的  五十年來檳城社會側寫
一張照片的啓示

在一九三二年出版的【檳城風光】畫冊( 英文版 )裏, 有一幅當時梹榔律的照片。拍照的人,大概是從現在的奧迪安戲院前的交通圈地方,正對着梹榔律中段拍過去的。這幅照片若同現在的梹榔律來比較一下,一定會使人發生極大興趣。首先映入我們眼簾的,是一輛古色古香的有缐電車,正向着新街那方向駛去;路上觸目所見,都是一輛一輛的人力車 - 俗稱東洋車,我注意到在小小一角,共有七輛人力車停着。靠右是一間藥房,長方形的招牌上寫着【澤明藥房】,而今這藥房早已換了主人。可怪的是在這樣熱閙的街道上竟看不到一輛汽車,行人更少,遠望去沒有一間堂皇瑰麗的建築物;同現在的梹榔律晝夜汽車如鯽,到處高樓大夏的景像, 真不可以同日而語了。

這一張照片, 我想不妨可以當作五十年來梹城社會轉變的啓示。照片是在一九三二年拍攝的。還不滿五十年, 但一九三二年以前的二十年,就梹城社會的内部與外貌看,並不曾有過什麽激烈的改變。只有在戰後二十年中間,我們才感覺到梹城社會的動蕩,正在飛速地向每一個市民身上衝擊着。

梹城的歷史,大體上都承認應該從英人萊特登陸梹城的時候説起。萊特在一七八六年正式佔領梹城,這是梹城有文字歷史的開始。假定我們要寫梹城五十年來的社會動態, 那麽距離萊特佔領本島的時期就差了一百二十年! 一百二十年不是一個小數目, 而且梹城之所以有今天的繁榮,  仍不能歸功於當初斬荊棘,開炎荒的先賢們。不過歷史是進步的,百多年前人們決不會夢想到他們的努力,到今天究竟開出了什麽花葩來。因此,五十年前人們的思想和現在人的思想, 在本質上自然有個很大的歧異。

這歧異更隨世界政治局勢之發展而加速其程度。必須指出的一個事實是:這五十年的初期歐洲發生第一次世界大戰, 在法國比利時等處所爆出來的火花,正逐漸地緩慢地影響到這個所謂東方花園的美麗小島來。於是有一天早上梹城市民在酣睡中突然為轟隆大炮聲所驚醒, 他們睜着惺忪的睡眼趕到闗仔角去。那裏,他們發現了一幕海水,人頭,與炮彈火花交織成的奇觀, 原來是一艘德國輕巡洋艦【奄頓】偷進了梹城海港,在一連幾聲大炮中打沉了一隻俄國巡洋艦,一隻法國掃雷脡;德國巡洋艦再發一彈打到新邦安拔去, 目的想轟掉英國人設在那裏的汽油庫。這粒炮彈并未爆炸, 現在據説已安穩地陳列在吉隆坡的博物院裏。

梹城的市民馬上轟動了,他們開始以驚奇的眼光注視着世界那一邊所發生的事實, 而這正是我們要了解梹城五十年來社會動態的一個最好開頭。 東方花園裏的人民似乎也是名副其實的,他們只曉得陶醉於山明水秀中, 他們盡情享受着大自然所賦予梹城的泉林之美, 他們也從不忘記爲自己的福利而在算盤上動腦筋, 但他們卻絕未注意到歐洲的火花, 竟會燎原到這個蕞爾小城來。所以這幾聲炮彈, 的確震醒了許多人民, 而梹城社會, 也在炮彈與海水的激盪聲中緩緩向新的道途前進。

於是便翻開了梹城歷史新的一頁。東方花園以前是從不參加世界政治舞台的, 英國的統治階層也不許在美麗的園地上, 撒下政治的種子。他們老早就對島上的子民做過一番深切的觀察, 而其對華人的觀察,更是深入酷烈。第一登陸梹城的萊特曾經這樣説過:

華人最堪重視,男女老幼約計三千人,凡木匠, 泥水匠,鐵匠皆屬之:或營商業,或充店夥, 或爲農夫,常僱小艇,運送冒險牟利之徒於附近各地。因華人以興利, 可不費金錢, 不勞政府,而能成功,故得其來,頗足自喜。。。。。。華人牟利不倦,既得之, 則與歐人相若,但知恣其耳目口腹之慾。。。。稍有積蓄,即娶婦成室,度其單純不變之家庭生活,至於終老。。。華人嗜賭,無約束。。。以此敗家亡身者,蓋比比焉。 ------- 檳榔嶼開闢史

像上述的批評,似乎把華人寫得很壊,但萊氏明明説【華人最堪重視。】 他並不否認梹城的開闢, 華人之功居多。 其實萊特所寫華人的弱點,站在英人的立場來説,倒是求之不得的。 【牟利不倦,度其單純不變之家庭生活。。。 嗜賭。。。】,這些,都可以保證華人不會在東方花園灑上政治的【毒汁】。 所以自從萊特宣佈梹城為自由港後,遠近人士麕集,卻不曾在萊氏與吉打蘇丹糾纏不清的交涉中---甚至動起武來---搗過他的蛋。

三件大事發生的影響

從第一次大戰後到現在。期間剛剛差不多五十年。 這五十年中并不像以前那樣平靜無事; 至少在表面上, 梹城正起着某種的轉變。 我們可以指出有三件大事曾在這個小島上發生: 其一是一九二六間的不景氣 - - 那本是隨着世界不景氣而影響到本地得;  另一就是一九四一年太平洋戰爭爆發, 而使整個馬來亞的河山變色。- - 自然,倘我們要算上第三件大事, 那麽一九五七年馬來亞正式獨立,或可當作梹城自有歷史以來一件最能聳人耳目的事件。

這三件事對於梹城的社會究竟發生了什麽作用呢? 我們先看第一件。從一九二六年起, 德國的通貨膨脹震動了紐約的華爾街, 世界經濟的不景氣,恰像脫了韁的馬, 一發而不可收拾。 我們的梹城雖説僅僅一個小島而已, 竟也不能夠擺脫這個漩渦。 首先是樹膠與錫價的狂跌, 根據當時記載, 一度自世界第一次大戰後略呈繁榮的膠價,從每擔七十多元暴跌到三塊多, 樹膠園主固然弄得焦頭爛額, 做樹膠買賣的更是朝不保夕, 一連倒掉了許多閒。 許多園主悵望着一大片廣漠的園林, 而不知如何是好。許多膠園換了主子, 但也無濟於事。 梹城的人民突然感覺到通貨【縮緊】起來。 商店倒閉,或是裁員減薪; 政府機關公務員也得調整待遇。 以學校言,華校首當其衝,教員薪水一減再減。 但由於購買力弱,物價也跌得慘。 例如雞四隻只售一元, 雙桃牌香烟一包三占, 米一冬兩角; 鷄蛋十粒一角半; 冰球一個值售半分; 甚至政府還發出半占和四分之一占的銅元來配合通貨縮緊的需要。 好多間住家屋子空着沒人要。在一九二五年間一幢新造的二層樓, 租金高至每月六十元。 到一九二八年竟減至二十元。房東不願減租也得減。 因爲房客租不起, 勢必被逼遷出; 而他們卻隨時可以租到更便宜的房子。 那時候, 房東只希望有人租他們的房子住, 已經心滿意足了, 至於房租拖欠兩三個月, 反滿不在乎。

在通貨縮緊的壓力下, 梹城一切發展都暫時停頓了。 商店老闆嘆息着沒有生意做; 他們的店裏堆滿了各色貨物而賣不出; 老闆的心理只想有錢, 有現款,他們希望貨物越早出清越好, 然而人民買不起。 於是收盤承頂的廣告在報上觸目皆是, 除了幾間資本雄厚以及歷史悠久的大商店外, 所有我們現在在街上所看到的招牌, 都不是三十年前的老東家。 這真是一個做生意的黑暗時期。 梹城的出入口貿易一落千丈, 它雖然被當做一個自由港 除烟酒兩項抽稅外 ),而究其實,也的確沒有什麽生意好做了。 至於梹城的工廠, 本來規模極小,再碰到不景氣的打擊, 倒閉是意中事。 跟着而來的就是失業問題,大家都爲【吃飯】而心焦。在不景氣期内,貧富之間的差別並不十分顯著, 窮人靠兩條腿走路, 富人也不過坐坐人力車; 而人力車資很便宜, 比現在的巴士車費還低。 梹城買得起汽車的沒有幾個人, 華人資本家甘願把鈔票存在銀行裏, 不願花幾百塊錢買一輛小汽車。 所以坐得起汽車的都是一些身為殖民地主人的碧眼兒;  全市汽車, 最多只有兩三百輛罷了。

人口增加與娛樂轉向

在另一方面, 梹城人口正在逐漸地增加。一八一八年的梹城人口僅有三萬五千人, 一八六O年亦不過五萬九千餘, 但到一九二一年梹城與威省合計就增至三十萬, 到一九三八年 - -  二次世界大戰前一年, 僅僅梹島一地人口已達二十三萬六千多人。從這個事實中可知道梹城雖受不景氣侵襲, 人口并不因此而減少。 其中一個原因, 可能與華人移民有關。據我們所知,從一九二八年起到一九三八年止, 這十年中由於中國政局不安定, 有大批知識份子南渡到馬來亞來; 星加坡吸收其中大部分, 小部分便到了梹城。 他們在梹城安頓下來, 從此以梹城爲家, 娶妻生子,無形中替梹城添加了不少人丁。 此外,爲了不景氣, 許多住在農村過活的鄉下佬紛紛擠到大城市來謀生,  這又是使梹城人口增加的一個原因。人口增加的意義是地方負擔加重, 但一方面也使地方平添了無限熱鬧。 會動腦筋的人於是想出了一些新花樣, 他們創辦類似上海大世界小世界等等的游藝場, 這便是梹城大觀園春滿園以及後起之秀的新世界的由來。 有了游藝場, 戲院也不落人後,娛樂商興建了好幾間新穎的電影院, 而且在一九三二年第一次將有聲電影介紹到梹城, 使梹城影迷一新耳目。- - 與此相反的卻是粵劇的沒落; 從四五十年前大戲院演出的場面降而至於在游藝場裏討生活,  而那兩間位在新街專演粵劇的戲院, 也不得不改弦換轍, 一間改爲電影院 - 即現在的中山戲院  -- 另一間爽性拆掉, 改造成為現在的生活公市了。

梹城人民也從此轉變了他們的娛樂方向。 以前談到娛樂, 不是遊山, 就是玩水。梹城本來到處都是勝景, 升旗山, 極樂寺, 丹絨武雅等地成爲為市民公餘消遣的必到之地; 但現在他們的興趣轉變了, 他們寧願將他們的金錢消耗於游藝場, 消耗於電影院, 更甚的自從跳舞廳崛起, 年青伙子懂得了如何消磨夜生活。 東方花園的秀色忽然讓這些火辣辣的氣氛掩蓋了, 然這也足以説明梹城爲何逐漸走向商品化的一個主要因素。

新興的娛樂在某種意義上説是比較進步的, 因爲它代替了一些更加下流, 更加富有毒素的嗜好。 在四五十年前,當地政府還不曾公開禁娼, 任何人可以公然設立妓舘,而不會招致警伯的干涉。 有一條現在已經成爲熱鬧的商業街道, 據説在四五十年前都是娼寮, 而爲文化界所望之卻步的。 後來政府宣佈禁娼, 於是這些妓舘都轉到地下去, 至今地下流鶯仍到處亂飛,不能絕跡。 禁娼這一設施是好的, 但政府只注意了治標而忽略了治本的工作。 女人們到走投無路的時候, 她們縂會想到這條路上來。 一方面,大都市是雖有其莊嚴的寳相, 依然免不了各種病態。 而沒有受過教育的女性, 認爲暫時的享受要比刻苦勞作舒服得多, 她們雖明知當妓女是一種醜業, 可也沒法克服心理上的矛盾。

與開妓舘并行的還有鴉片公賣。因爲這是政府的一項重要稅收。差不多當時政府的主要開支, 都賴烟酒兩項稅收來支持的。 不過因了鴉片公賣, 無形中造成了大批阿芙蓉同志; 到戰後政府始宣佈禁售鴉片,這些阿芙蓉同志失去了廉價鴉片的供給, 不免頹然若喪, 他們的窘迫之狀, 的確也可以意料得到。 雖然鴉片也同娼妓一樣, 可以從黑市場裏買到, 但除了富人,窮苦人士要想像戰前一樣終日吞雲吐霧,可沒有這麽容易了。


新面貌下的新文化

不管怎樣,妓舘, 鴉片公賣,電影院, 游藝場以及跳舞場等, 都算是大都市中不可或缺的點綴,它們替飽受不景氣侵襲的東方花園帶來了繁榮, 跟着人口的緩緩增加,梹城顯露出了它的新面貌。 光明的一面指出梹城還是一個值得令人留戀的地方。 其中最值得人注意的是教育事業的發達。 單就華校而論,  短短五十年中, 從最初的萌芽時期逐漸成長, 由小學而初中而高中,規模已具。 其中歷史最悠久的首推中華學校(成立於公元一九零四年), 而發展最快成就最大的應推鍾靈中學(小學創於一九一七年,至二十三年增辦初中, 又十年增辦高中)。 女子教育也很發達, 今日梹華女中的前身福建女學,亦有四十年歷史。 一九二九年全梹(包括威省)華校僅有八十九間, 學生數目七千餘名, 到一九三八年學校數目已增加到一百十三閒, 學生數目幾乎增加了一倍。 梹城擁有馬來亞歷史最悠久的英校 - 大英義學, 至今已慶祝過一百四十四週年。 巫文小學一向都是實行免費教育。 文化事業的發達也擴展到報紙去。 光華日報創刊於一九一零年, 至今剛剛五十年。 華文報中, 有這樣悠長歷史的, 在東南亞還是第一家。 五十年中, 光華日報也曾屢經艱險, 歷盡滄桑, 才有此一日, 并非容易。 比它更早的梹城新報, 和它同時期的南洋時報,電訊新聞等,早已先後停版。(較後的尚有現代日報和星梹日報, 前者亦已停刊。) 看一部光華日報的發展史, 就不啻等於梹城社會五十年來的進步史 - - 豪無疑問, 這只是一種曲綫的進步而已。因爲我們單從外貌看,并不能夠真正了解梹城在過去五十年中, 到底有了一些什麽顯著的轉變。

而這個轉變同華人竟有着不能分離的關係。 我們雖承認梹城是一個各民族聚居的城市, 原則上它應該是國際化的, 但華人佔了人口的最大部分, 這事實也不容否認。 我們的祖先在百多年前已爲我們打好生活方式的基礎, 尤其因從前的政府根本未嘗在民間灌輸所謂馬來亞化的意識和思想, 於是中國的一舉一動, 便無形中影響到海外的許多城市。 自從一九二九年以後, 中國政治的演變在在都使海外華人注目。 梹城雖被稱爲古老保守的孤島, 卻不能避免此一浪潮。 在這個時期, 梹城社會是相當活躍的, 政治力量的衝擊固然使它震蕩, 而風氣的轉變更逐漸將這個古老的城市推向前去。 首先是女性的覺醒。 許多年輕女性都勇敢地將三千煩惱絲付之井州一翦, 表示了意志的堅決 - - 自然也有若干可笑的例外 - - 其次是社會事業的蓬勃, 許多富有意義的社團紛紛成立, 它們在當地政府的法律保護下確實為梹城注入了新的血液。 新的人生觀樹立了起來, 它代替了舊時白領階級的生活觀念。 然而這一方面的發展仍舊是緩慢的。 在梹城, 保守的力量遠較進步的力量大, 受舊觀念舊傳統支配的人們, 一提到生活方式的改變避之唯恐不及; 還有一些人,他們的生活方式是無法改變的。他們可能是梹城最可憐的人,能力弱,知識差,而一般人也似乎把他們忘記了。 他們過的幾乎類似原始時代的生活, 長年住在只看到椰子或樹膠的山區, 沒有希望, 沒有目的, 過了一天是一天。這些人對於梹城社會的貢獻微乎其微, 但他們卻的確值得人同情。 他們每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梹城外貌的改變, 然而他們不明白其中道理。 熱帶的氣候窒息了他們的思想, 直到日本軍閥發動侵華, 此間華人社會開始作獅子吼的時候,他們還是漠然無動於中。

思想經歷着新的考驗

詩人曾經贊賞過東方花園的肅穆和幽靜。 郁達夫來東方花園走馬看花了一遍, 就發出【三宿梹城戀有餘】的嘆聲來。 倘使梹城能夠永遠成爲肅穆和幽靜的世外桃源, 那就無話可説。 然而它明明不能和活着的人分開關係的, 它不能離開人而孤立着。 而現在,世界風雲一天天緊張了,
從【奄頓】號發出來的炮彈聲,再一次在三十年後的人們腦海中迴旋。 梹榔律一間古舊的大廈被拆掉了,代之而起的是一座新式鋼骨水泥的四層大廈,作爲梹城警察總部。 這幢巨大建築物的建立,象徵着梹城已脫掉了它的舊衣服,而必須面對世界新潮流的意義。

不幸新潮流替梹城帶來了新的面貌, 也替梹城帶來了新的災禍。 德國希特勒在歐洲發動了史無前例的侵略戰, 東方的大和民族除去已經倂吞了半個中國外, 還虎視眈眈覦覦着東南亞。 英國一方面在歐洲和希特勒作殊死戰, 一方面還得提防着東方的强盜。 她的處境之苦, 可以想見。馬來亞在一漩渦中并不能置身事外, 梹城於是而更加嗅到了火藥的氣味。 大批軍隊調到東方花園來駐守了 (鍾靈中學校舍曾被徵用為軍隊宿舍), 街道上坦克車隆隆駛過,防空部隊也成立了, 家家門口築起防空壕來。中英文報紙上天天登載着日本準備南進的動態。 梹城不僅在外貌起了變化, 内部也作劇烈的動蕩。 人們更加認識了生活與政治不可分離的關係,他們對遠在數千里外的日本帝國, 已不再存在什麽幻想。- - 這幻想, 在當初日本發動九一八戰爭時,曾經普遍地存在於馬來亞人士的腦海中 - -  但他們似乎對英國十分信任; 看看從倫敦運來的坦克車以及在街上耀武揚威的澳洲兵,誰也覺得很放心, 政府方面,已把日本當作一個公開的假想敵; 華人則幹抗日的工作愈加起勁, 數以千萬計的金錢紛紛飛向重慶去, 梹城每一個角落都充滿了【抗日】的氣氛, 就是一個毫無知識,毫不關心時事的老婆子, 也懂得【日本】兩個字對她的意義。 梹城在這時候的發展其實是非常奇妙的; 要說這不是進步嗎,  然而人們的思想正在經過一種考驗,他們格外接近了世界政治的邊緣; 人們的生活似乎比過去任何時期緊張得多了。 英國人是講究現實的民族,他們頗能利用當時的民氣而加以發揚, 使某一些人看了莫名其妙。  - - 但是, 要説這是一種進步嗎? 明明許多人仍舊抱着得過且過的態度。也許他們安逸慣了, 對迎面衝來的一股力量只有逆來順受。 而且 - -  誰會想到東方的矮子竟來得這樣快呢? -- 所以不管用什麽角度看都好, 當梹城内部的矛盾正待逐一克服時, 日本卻突然在太平洋發動了侵略戰。 - - 從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發動戰爭之日起, 不到兩星期, 梹城就竪起了太陽的旗幟,【彼南】時代出現了, 來勢之快,使蒙在鼓裏的市民瞠目結舌, 還以爲這是一場夢呢。


- 未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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