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November 21, 2020

從墓園來回顧早期檳榔嶼的日本僑民 (增刪篇)

星洲日報2019329日新聞報導 : 吉打州行政議員為紀念日本軍人而重建的 慰靈碑主持開幕式,但附立贊美 英雄日軍的簡介告板,引起民怨。(註1 事後公開道歉,此風波也就宣告一段落。

 

檳城也有一座慰靈塔,坐落於老檳城叫關打賀區Caunter HallLintang P. Ramlee 日本人墓地。 

這塊佔地約1200平方米,L形墓園,建立於1893年(明治26年)。目前由日本人協會(日本人會),顧請人看守管理。同時還舉行一年春秋兩季的鮮花, 燃燒香火的拜祭,對亡者表示一份虔誠的追思。

 

墓園前的簡單圍籬,上半部是矛形鐵柱柵欄,底部是一個白色粉刷墻的基礎,讓路人對整個墓園全景,一覽無遺。 

從大門直走到盡頭,再90L轉,就看到一座並不高大的碑塔墓。

 

台基由三層四方形平台構成。頂層平台,以水泥磚,砌一棟四方型柱體。四面流水的頂部,按一粒洋葱頭做裝飾。除了正面碑文刻上慰靈塔三個顯眼大字,其餘三面空無一字。

 

慰靈塔造型簡單莊重。墓後豎有一塊略微寬高的大墓碑,刻着 軍艦最上病沒諸士之碑, 大正七年十一月建立,艦上十五名海軍軍士之名字。 大正七年(1918年)正值世界暴發不尋常的西班牙流感,日本軍艦上的部分軍士也被感染,導致死亡。

 

平坦的墓地,筆直小路兩側的墓碑,左右直立排列在草地上。公墓内記錄56座墳墓。

墓地下葬記錄,除了一座誌明陸軍軍曹片岡熙之墓,葬於1942730日,餘下的55座,包括陸軍中尉松木良,前述的軍艦軍士,亡者下葬年份介於1893-1926,皆爲二戰前定居檳城的日本僑民。婦女之墓尤爲多。

 

墓地亦豎立刻有南無妙法蓮華經南無阿彌陀佛的石碑。參考王琛發教授撰寫的日本佛教在馬來西亞的曲折命運文獻闡釋,墓碑刻有佛號或經題,説明戰前當地的日本人,多是認同佛教。

 

轉引日本學者河野公平編撰的南洋總覽 日本戰前駐新加坡大使館記錄:最早于1880年到檳城1910年的人口普查使檳城的日本人数量207

 

 “從大正六年(1917)到大正七年(1918), 在檳城,1917年的日本僑民總數262人, 1918年則增加至270。日本移民實際上包括日本本土人民,及日本殖民地的台灣人。

 

從商的開攝影舘,雜貨店,飲食店,理髮店,和服洋服裁縫店等等各種日常用品商店。 比較專業的開醫生診療所,牙醫, 接生院,配藥房。從事娛樂,酒店旅館業者,提供娼妓服務,築成Cintra Street Kampung Malabar一片繁華景像。

 

依職業分類表統計,從事各行各業的日人中,以藝者/娼妓/酌婦(Karayuki-San)爲多。(八卦一下:經常參加日本協會舉辦穿和服表演的本地哈日美少女,切記不要模仿藝妓的和服造型,白粉面妝和髮式,以免被内行人笑話)

由於那個年代,大批移民的生活環境還不能安定, 不能贍養一個妻子的緣故,娼妓行業非常興旺,出現了一個鼎盛的階段,賣淫業集中的日本橫街(Cintra Street),還曾被粗俗叫做打炮街日本鷄” (惡作劇的蓄意把,按福建/廣東諧音,叫做妓女的

 

就像中國移民一樣,日本人在十九世紀面臨貧困,落後的困境,人民過得非常辛苦,不得已離開日本,向外尋找環境更優裕的地方居住。

 

嚮往檳榔嶼的念頭,跟隨前人最早于1880年抵檳,在Cintra Street Kampung Malabar落脚,且使這兩段路,成爲日本人開設商店和酒店的主要商業區。

 

原本是確有的路名,在老檳城人的稱呼也有變異。話説更早期,有來自印度的Malabaris 建築工匠,曾聚居在在此地,故得名Kampung Malabar。但為後來日本人的駐進,美其名為日本新路

隨着日本戰敗,從1946年開始,絕大部分日本僑民被遣返回國。

各行各業在該區的轉型下,由當地人入主,商業活動進入新階段。盛極一時的日商模式,就消失得無影無對於早期居留在檳榔嶼的日本僑民,老一輩的,可能還有點印象吧!。

原文: 20070325

修訂: 20121024日  

增刪: 20201122 

 

 (註1  https://www.sinchew.com.my/content/2019-03/29/content_2029684.html


Sunday, November 15, 2020

被遺忘的檳榔嶼猶太族群 (增刪篇)

1830年,從巴格達移來檳榔嶼定居的猶太人 / Baghdadi Jews180年來,在無法融入一個文化上完全不同的社會,這個保守和内向的族群, 2011年之後,逐漸淡出檳城人民的視野。

坐落在Jalan Zainal Abidin (原名Jahudi Road),這塊面積略小於標準足球場的墓園,四周以高墻圍繞,生鐵鑄造的柱式雙開大門,是進入墓園的唯一入口。

 

這裏是在檳榔嶼逝世的猶太人安葬之地 Jewish Cemetery), 時至今日,墓園内總共有107座墳墓。

 

除了墓碑上刻有9TH JULY 1835 的英文日期,其餘的碑文,字體是像彎曲鎖匙的希伯來文,實在看不懂。據檔案記載, 這是第一名下葬于此墓地的死者Shoshan Levi,她是一名崇奉猶太教,和捐贈此墓地的英國婦女。

偌大的墓園,至今爲止,107座墳墓只占用不到三分之一墓地。 兩墓之隔,多爲一條狹窄的通道。門口一大片空地, 臆想是要給後來亡者,留下空間和餘地。



相對於信奉基督教的亞美尼亞人/Armenian(註1,猶太人的種族觀念實在太深,也比較封閉。這樣的社群,太自外於人群。

依據檳城戶口調查的記錄,在1899年的鼎盛時期,人數達到172名猶太定居者, 逐年下降到1941年,只有30名,1969年僅剩3個猶太家庭。

 

2011715日,曾任E&O Hotel 經理的David  Mordecai去世,成爲最後一名下葬在這墓園的亡者。

原本收藏在墓園看守人的下葬記錄冊,如今是保存在澳大利亞的猶太墓園信托部。

 

墳墓的造型,都是歐洲中世紀時期的石棺墳型。沒有雕刻和裝飾,顯得簡單樸素。

 

最典型的猶太墓,附壁柱凸出外墻,三角形頂部,正面兩根粗獷柱子,整個形狀就像一座神殿。

 

有者外型屬長方形矮墓身,頂部呈三角型; 也有圓弧形頂座。 其他樣式有長管三角紙盒型,和石條形狀的猶太墓。

 

墓碑上裝飾性的六角形圖案,是猶太所羅門王的象徵。有捍衛猶太民族的含義,即爲現今以色列國旗圖案的由來。

 

這是長方形銅質銘碑,碑上的圖案,花紋和字母,通過打凸或壓印,呈現與衆不同浮雕效果。

 

墓碑上展示的雙手,表示死者是猶太會堂的神職家族,為會衆祝福。

七座燈盞的金燈台是古猶太標誌,它的七盞燈代表了上帝創世的六天,以及第七天安息日。 今天,金色七盞燈座也是現代以色列囯及其政府的徽章圖案。

 

看電影Schindler’s List最後一幕,倖存者領着子孫,每人在墳墓上放置了一小塊石頭。在猶太信仰中的意義,在墳墓上放一塊石頭,表示瞻仰者有去過這墳墓。石頭是死者生命,和回憶持久存在的合適標誌。

 

雖然同是一神論的宗教,相對於信奉基督教的亞美尼亞人, 猶太人不對外傳猶太教,只在自家聚會場所進行集體祈禱,講解猶太教法典等等宗教活動。

即使定居在檳榔嶼的猶太人數不多,在1929年,依然在那莪路28 (Nagore Road) 創立一所猶太會堂, 即猶太教堂。

 

直至1976年,最後一個負責會堂與宗教儀式事務的聖職者去世後,會務癱瘓,陷入了停頓的窘境。

猶太人在世界各地均爲出類拔萃的人物,不容於馬來西亞這個伊斯蘭國。

 

早年老檳城慣稱的Jahudi Road 在上個世紀80年代,被市政府易名為Jalan Zainal Abidin, 以紀念馬來文學家。


一個疑惑一直沒法解開,老檳城華人稱之爪夷律,與原爲英文拼寫的 “Yahudi Road”和馬來文名稱,簡直是風馬牛不相及。不會是老檳城,閩南語音的 Jahudi,出現爪夷的口誤吧 

隨着街道的易名,完全抹去猶太族群,曾經移居落戶檳榔嶼的歷史記憶。                                                                                                                                                                       

(註1http://huctan.blogspot.com/2020/11/blog-post.html

原文:20061022日  huctan.multiply.com

增刪:20201116日  huctan.blogspot.com

Sunday, November 8, 2020

歷盡滄桑的亞美尼亞墳墓

這個墓地,有12個墓碑,刻有14個墓主姓名,與長方形墓身連爲一體。

 

一塊文告板告諭,原本埋葬在漆木街Bishop Street亞美尼亞教堂墳場The Armenian Apostolic Church of St. Gregory the Illuminator的廿個骸骨,為讓路給發展,在1937年被遷移至西方路基督教 Western Road Protestant Cemetery墓園。

我多年來的觀察,緊鄰於亡妹墳墓(註1正對面的這個公墓,確實出現年久失修,無人打理的狀態。

 

去年20198月,檳城古跡信托會帶隊導覽西方路基督教墳園時(註2,墓身墻體和墓碑表面,都呈現着黑色霉層和白色苔斑。

 

從另一塊文告示知,經由黎巴嫩的Kohar Khatchadourian 夫人捐資,今年進行修葺,墓地的整體并沒有變動,但已讓墓貌大爲改觀。

 

除了一個純亞美尼亞文字 (Armenian) 的豎碑,其他碑文都是亞美尼亞和英文雙語字母,可以詳閲亡者的姓名,和生死日期。

 

合葬在墓内的亞美尼亞人(註3,多數為亞拉頓安東尼Arratoon Anthony Esq家族的成員,祖孫三代皆是重大影響檳榔嶼的傑出人物。 

至今喬治市不僅還保留英殖民時期,住有亞美尼亞人的街道,“Armenian Street”(註4。另有兩條街道,以Arratoon家族個別名字來命名,彰顯他們對檳榔嶼早期的社會和經濟做出的貢獻。

一個是車水路 Burma Road 大路邊一條小巷,“Arratoon Road” 另一個是七條路萬山對面一條直路,八條路 “Herriot Street”

根據墓碑鑿刻的文字,和參考的資料,先從第一代移民説起。

出身波斯(俗稱伊朗)的老Aratoon Anthony Esq. ( 1790 - 8/10/1863) 帶着妻子Vartkhatoon ( 1793 - 19/7/1875) 和三個兒子,乘帆船前往印度,先後在孟買Bombay,加爾各答Calcutta定居數年。然後在1821年,再移居檳榔嶼44年。 

Arratoon在亞依淡開闢了一個三百英畝的園地,種植豆蔻,椰子和丁香。

Arratoon Road 只有一街之隔的平行小巷Jalan Clove Hall, 當年除了有個 大埕,用來曬丁香,還有一間Arratoon家族稱爲 “ Clove Hall “ 的住宅,也建在這兩條道路之間。英殖民時代的舊記錄,中文譯名,給它安上宗教色彩的守道堂路。 所以尚不確定Jalan Clove Hall是如何得名的。 

凴靠長子Anthony Aratoon Anthony 妻子Mariamjan Ter Stephens 外家的聯係做生意,亞依淡莊園的農產品多數外銷出口到加爾各答。

 

A.A. Anthony 在土庫街(No. 56, Beach Street)”AA Anthony & Compay”,商務包括航運,出入口貿易和保險等等業務,倉庫就設在土庫街Beach Street和義興街Church Street 路頭的交界處。

1830年在檳榔嶼的第一家股票經紀公司,也是這個家族創立的; 一直營業至2012年才被“UOB KAY HIAN HOLDINGS”收購與合并。

Aratoon的孫子,Michael Arratoon Anthony Joseph Manook Anthony兩兄弟的名,在十九世紀的檳榔嶼華社也是非常顯赫, 也是舊關仔角大鐘樓捐贈者謝增煜的採礦夥伴。

 

A.A. Anthony 的大女婿 Stuart Herriot , 既是Catherine Anthony的丈夫,在管理檳榔嶼的行政機關掌有一個官職。政府爲了表彰他對社會的貢獻,故以其名來命名Herriot Street”

 

然而不瞭解爲何夫婦不同一穴,只有Catherine Anthony的墓碑,出現在這公墓裏,Stuart Herriot的墓碑卻單獨豎立在另一角。

 

紅毛路Northam Road和西方路基督教墳園,隨處可見的古墓,有大有小,不可勝數。細心勘察, 可見到老Arratoon的家人和部分子孫後代,如Michael Arratoon Anthony, Mariamjan Anthony, Seth Anthony 等人。

 

二戰後,檳城的大部分亞美尼亞社會,都移民到了新加坡,香港和澳大利亞。這個合葬墓背後的故事,雖被人遺忘,確實是珍貴的歷史寶藏。



 兹列12個墓碑上的記錄如下:

寬邊左方位 - 老亞拉頓 墓碑1. ARANTOON ANTHONY ESQ. - A RESIDENT OF THIS ISLAND FOR 44 YEARS WHO DEPARTED THIS LIFE ON THE 8TH OF OCTOVBER 1863 (老亞拉頓)

寬邊右方位 - 墓碑2. VARDINY -  THE LADY OF CACHATOON GALASTAUN ESQ WHO DEPARTED THIS LIFE ON THE 4TH SEPTEMBER 1834 AGED 34 YEARS (墓主身份還有待考証)

長邊前方位

墓碑3. HYRAPIET TER GABRIEL ESQ DIED IN OCTOBER 1827 AT THE AGE OF 30 YEARS (墓主身份還有待考証)

墓碑4. CARTHERINE THE BELOVED WIFE OF STUART HERRIOT AND DAUGHTER OF MR. & MRS A.A.ANTHONY BORN AT PENANG 23RD JANUARY 1834 DIED 4TH OCTOBER 1859 AGED 26 YEARS (老亞拉頓長子A.A. ANTHONY的長女)

墓碑5. ANTHONY ARRATOON ANTHONY BORN AT SHIRAZ 8TH APRIL 1813 DIED AT PENANG 6TH DECEMBER 1873 AGED 60 YEARS & 3 MONTHS (老亞拉頓長子) 

墓碑6. VARTKRATOON, WIDOW OF ARRATOON ANTHONY DIED 19TH JULY 1875 AGED 82 YEARS (老亞拉頓妻子)

墓碑7. MR MACKERTICH JOHANNES CARAPIET, WHO DIED IN 1833 AT THE AGE OF 24 YEARS (墓主身份還有待考証)

長邊後方位

墓碑8. MR KAVORK AI WHO DIED AT THE AGE OF 25 - 1829 (墓主身份還有待考証) 

墓碑9. ALL ARMENIAN WORDINGS (墓主身份還有待考証)

墓碑10. JOSEPH GREGORY LUCAS ESQUIRE, ELDEST SON OF THE LATE GREGORY LUCAS ESQUIRE, LATE EMINENT MERCHANT OF PENANG. DECEASED ON THE 25TH JANUARY 1840 AGED 26 YEARS 1 MONTH & 25 DAYS (墓主身份還有待考証)

墓碑11. 刻有3個名字

SOPHIE BORN 21ST MARCH 1839 DIED 19TH JUNE 1850 (老亞拉頓孫子,A.A. ANTHONY的次女,僅有11年生命

HYRAPIET 3RD JUNE 1849 - 22ND OCTOBER 1849 A.A. ANTHONY210男,HYRAPIET排行第三兒子,僅出生4個月即夭折

ALEXANDER 26TH JUNE 1855 - 7TH NOVEMBER 1855 A.A. ANTHONY排行第六兒子,僅出生5個月即夭折

THE BELOVED CHILDREN OF MR & MRS A.A. ANTHONY  

墓碑12. MR MACKERTICH JOHANNES CARAPIET WHO DIED IN 1833 AT THE AGE OF 24 YEARS (墓主身份還有待考証)


(註1)  http://huctan.blogspot.com/2020/11/all-souls-day.html

(註2In Penang, a visit to Western Road Cemetery

https://www.malaymail.com/news/malaysia/2019/08/04/in-penang-a-visit-to-western-road-cemetery-is-a-walk-back-in-time/1777465

(註3)檳榔嶼的亞美尼亞人并非來自亞美尼亞國家,而是Shah Abbas  1600 年代帶入波斯(俗稱伊朗)的後裔。後來波斯的情況對他們的吸引力降低了,他們又往印度和英屬或荷屬東印度群島重新定居。

受過良好教育,和作爲商人來的亞美尼亞人,為早期的檳榔嶼社會發展做出巨大的貢獻。

他們的專長橫跨政府,商界,醫界等各領域,著名的有開創”Georgetown Dispensary” Thaddeus Avetoon;   Sarkies 兄弟建立的”E&O Hotel” 和升旗山上的 “Crag Hotel”; A.A.Anthony 的股票經紀公司, 前在Bishop Street宏偉的”The Armenian Apostolic Church of St. Gregory” 等等。

(註4) 老時代的Armenian Road, 被華人劃分三段。

我住中街(Beach Street) 50多年,在經營入口批發日用陶瓷時,經常到坐落在本頭公巷路頭 (Armenian Street Ghaut) 的自家公司倉庫取貨。

三不五時,就是L轉到亞美尼亞路中端,俗稱本頭公巷的建德堂大伯公廟拜拜,雜貨店買柴米油鹽醬醋茶,火炭店買一兩束火炭,上理髮店剪頭髮,脚車店補風,向鍾炳南訂做公司印章等等事務。 

越過椰脚街(Pitt Street / 大統巷 (Cannon Street),直到打石街(Acheen Street)路口,這一段叫打銅仔街,除了偶爾進去供奉葉姓保護神的慈濟宮拜拜,大都匆匆路過。